2005-07-31 楓情脈脈

【黃光男 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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幾年前初訪溫哥華時,就知道一處維多利亞市,在有如台灣面積大的溫哥華島上,據說風景秀麗,花團綿簇,而且四季如春,人文聚萃。這種形容地景的綺麗,真叫人想看看它的真面目。況且自己的業師黃永武教授,在此定居多年,未曾親自拜訪,實在是一樁心中掛念的事。

此次再訪溫市,其重點之一就是一定要到老師居處拜望,除了表達敬仰外,亦能看看學人所擇居的原由,是否為了在紛擾的塵世中,多點淨思的定力。

近十年不見的黃教授依然精神奕奕,萬壑風清。看黃教授在此擇地而居,讀經論易,近日雖不知教授治學方向,然看到滿屋書冊,經典全書,當可體會一二。曾試言談之餘,想知其妙,卻無暇再求高理。

倒是窗外青青坡石間,松杉高聳,藤花掛簾,喜鵲呀呀的;斜過的陽光正推開濃影,漸長漸淡之時,幾叢水仙或鳶尾草花的背景,是正盛開的勺藥花姿,隨著微風頻頻點首,忽上忽下迎面揮手,使作客的一夥人,忍不住趨前吻嗅,雖然有點粗俗,卻很入情。

真不知老師何以尋幽訪勝於此,莫非是桃花源情狀,或三徑於林,南山在心,只看到書房掛有四屏書法,內文即是桃花源記,又於屋前屋後植桃花數枝,雖避霜寒,仍然枝茂葉盛,可是心情?還是齊物坐忘。

拾階而上,點葉即景,舖滿在岩坡兩側,有點重若泰山鼎力之勢,看似景色支點,卻是書屋人性精神,如此造境,應是一項志業的選擇。

不知「恬淡養道,修心養德,棄欲養性,溯逆養氣」的說法,可否是人生的另一種價值,看山看林,總在青嵐浮現上。

揮不去的思念,就在回程說再見時開始,真的使人即刻陷入雲霧中。這一天景明情深,何時能再來呢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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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溫哥華轉到舊金山的行程,不為別的事,只為到三藩市看看來自台灣的國畫宗師酖酖傅狷夫教授,以及會晤台藝大的校友

們。

看到九七高齡的傅教授,雖然行動不便,身體亦老,但炯炯智慧外爍,交談已略困難,但傾聽真情卻具前瞻,在不願再提筆作畫寫書時,手指依然隔空比劃,這是近一個世紀的習慣,緩緩地揮動眼前聲息,靜止了我急切求教的掛情,先以「順其自然」告誡,問其然,則說「隨隨便便」可也,他一向知道我凡事求精,嫉惡如仇,所以勉予因勢利導,不必過於認真。聞斯言,則憶起四十年前受教於師門時,老人家曾書法「鍥而不捨」四字相勉,兩者比較,真有時空移轉的體

認。

置於畫室的畫具,擺設依然有序,掛於背後的雙鶴圖,是楊善深先生的精作,不知是否靈驗,松鶴延年,是畫家永不褪色的題材,傅教授也曾勤習鶴畫以配其蒼松圖,並預計在台北展其創作。只奈至今未見其盛,不知何日可見其松鶴並茂呢?

再看看他收藏的烏龜藝品,近二千多隻,亦滋生在書櫃上與起居間,小如手指大,大至可馱一個人,石、玉、鐵、銅、布、絨與織錦的材料所創作之藝品,造型從容不迫,可能與他主人的緩靜自在有關。當有人問起為何不喜運動時,他指著這些長壽龜說:「牠們常運動嗎?」或許這就是他的養生之道。

文氣引經史,花叢入書房,「有所不為齋」的畫室,滿桌除了畫具外,就是他手植於室外的盛開花朵,被剪枝插瓶的進入主人的眼前,雖然老人家視已模糊,心眼則更明,他說牡丹豔麗,更愛修竹清空。哦!告別傅老師時,又緩緩地說:「勉強不得。」

愕了很久,回神老人家的意思,我還要勉強什麼呢。

夕陽西下,水光映現的彩霞,照射在老畫家的臉上,看到慈祥、安和。一群台藝大的校友,由會長郭美玲帶隊一併來看看傅老師,說說當年壯志、談談當前工作,彼此笑語一堂,逗得老師也大聲(可聽清楚)說:謝謝你們來看我!(下)

【2005-07-31/聯合報/E7版/聯合副刊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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